[小說] 狐扯: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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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izc&Cham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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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說] 狐扯:冥河

文章 Blizc&Champi » 2022年 10月 30日, 19:34


舊作重發,時值2012年的聯合創作活動的作品其一。

主題是「冥河」,述說死後的故事,現在看來太過美好,缺乏了應有的壓抑感,經自己再讀,深深為其中描寫筆觸的不成熟而羞恥以及安慰。

感到喜悅是出於反映著自己當時對情感的理想(後來逐漸轉變成了幻想,現下隱隱覺得已是妄想):創造了一位超脫生死,不為形式所限而能聯繫的形象。


  一捧水擊在臉上。
  飛舞的水滴在佈滿淡粉雲彩的天空中閃爍,像是黃昏時分的流星雨,落在平緩的水流中。
  我收起眼鏡,抹去眼中的倦意,正視前方。被稱作彼岸的花朵在被強風吹拂的草原上搖曳生姿,卻又似商家招攬生意,在河道兩岸拉攏禁錮在川中的靈魂前來。
  
  尷尬的是:我正是路過這條商店街的生面孔;靈魂們正虎視眈眈——如果前面那位白骨先生小姐有眼睛——他臂上掛有與其並無二致的白袍,活生生就是想要我玩換裝PLAY的模樣。
  環顧四周,大群靈魂滑過鮮紅的彼岸花海,逐漸接近,宛若盛大的歡迎陣仗,沒有絲毫的壓迫感。
  內心一股暖意升起。
  靜靜佇立在身前的白骨,雙手溫柔地放上了我的胸口,想要為我解下身上名為現世的束縛。我呼出長長一息,不作任何抵抗,只是很直接的拈住對方白袍的衣襟,往外一展——

  白骨使勁把我退開,低頭雙手護住胸前,臉上一陣緋紅——假使她還有臉龐的話——憤而怒視著我失禮的行徑。
  我看向旁邊,抿唇,嗯,該怎麼說……
  「非常抱歉。呃不,妳這是性騷擾啊,並不是因為男性就能隨便摸的。」立正垂首鞠躬,我四十五度道歉。
  白骨小姐似乎失去優雅地引領我到對岸的心情,張牙舞爪朝我撲來。隨著她的跨步,水聲嘩嘩,點點水珠濺起,灑在我未乾的顏面。
  抬頭一個箭步、搶入她的重心、頭骨置於我肩、重心下沉。她緩緩躺入河面。
  她變得像是斷線木偶般,用空洞的眼框征征看著天上的雲彩,沒有任何動作。看著她發愣的表情,心中一股愧疚,我將她的衣襟整好,捧起她的雙頰,歉意帶著絲絲怨念,語重心長的說:「說實話……

  「除了妳的胸腔骨外我真的什麼也沒看到。」倒是我被吃了豆腐?可惡!儘管很愉快,可是還是可惡!

  為了表達十二萬分的抱歉,我拾起她手中浸濕的白袍,嗤一下擰乾水分、抖開、套在自家衣服外頭。寬鬆大袍在風的引領下揚起,彼岸花瓣拂過,閃耀的河面——讓我不禁考慮直接登記入籍的事情,畢竟遲早都得回到這個世界。
  拍一下腰際,非常合身;好了,這下我也「大概」像是個死人了。
  正當我向前走出第一步,突然感受到週遭氣氛的變化:面前的歡迎隊伍隱隱透出殺氣,與方才的氛圍天差地遠,所有靈魂雙眼凶光併發,惡狠狠地注視著自己。
  為什麼呢?到底做錯什麼事情才把大家搞得如此劍拔弩張。
  思。
  回頭看看坐於水流中掩面啜泣的白骨小姐,再看看面前因憤肩膀不斷起伏的眾魂;或許我了解了?
  海雷個莫門特,諸靈魂用要把我生吞活剝的神情一擁而上!不知是否只餘下靈魂之故,他們的跳躍高度、軌跡,甚者模樣,宛如狂獅猛虎毫不留情!其中最惹目的更是傳說中的奪衣婆!
  ——我要被強制更衣了嗎。
  
  ※※※

  距三途川稍有距離的地點,屬於安息者的寧靜遍佈。
  天空色彩未變,花草擺舞依舊,微弱的沙沙聲讓此地不至完全死寂。媲美桃源仙境的群聚地中,一位亡者興沖沖地帶來消息,為慣於平靜的靈魂們提供一點樂趣。
  「欸欸,你聽說了嗎。」
  一位不解的魂魄回應:「聽說什麼?」
  「就是那個啊,三途川的事情,現在進行式唷。」
  不解魂一臉不解,「什麼跟什麼啊……」
  興沖沖興奮地跳腳敘述:「三途川有新人要來,不換衣服自然不說,還吃我們亡者界十大美女中的白小姐豆腐!現在正在跟奪衣換衣懸衣眾打得火熱咧。」
  從旁經過的第三人無意間聽聞,急忙詢問:「什麼,竟然對白小姐如此大膽!新來的什麼來頭,長什麼樣。」
  興沖沖稍作思考,「這個嘛——好像是男的犬科,紅白雙色,綁著馬尾……
  沒等興沖沖講完,第三魂拉起不解魂與興沖沖朝周圍大喊:「新來的紅白小狗佔我們白小姐的便宜,還自以為帥氣的綁著馬尾,要教訓他的跟我來!」同時三步併兩步地朝三途川的方向走去。

  周圍閒著沒事幹的眾魂眼見數十年才可能有一次的精采事情發生,幾乎無一不前去看個熱鬧。而少數已對這類事情感到了無生趣,亦或不想跟隨群眾行動的亡者,則依然悠閒地持續自己當前的行為。
  僅有一位不屬於任一方,正用著手中的筆尖點著細而長的狐吻。
  鼻樑上的黑延伸至內含金眸的眼窩。嘴角笑笑,將筆收回胸前,乘上吹向三途川的一陣風,牽著一頭自然土色髮絲,躍向那生與死的分界線。

  ※※※

  原先是處為剛踏入這個世界的新人更衣的普通河畔。
  沒有陽光而明亮的空間,能夠躺在充滿涼意的草坪,享受另一個世界的開始。讓人印象:啊,原來所謂死亡不過如此而已。
  現在冥河上的喧鬧讓其他要過河的亡者們目不轉睛,至於最初心靈受創的白骨小姐正默默褪去其他新人的衣物。
  我一個腳步轉換,一名亡者空翻入了水底,激起白浪。隨著腳步的滑動,河床的小石碰撞發出喀啦喀啦聲響。仗著他們不知為何不會破壞他們剛提供給我的白袍優勢,衣服總算是沒被撕成布片流到下游的賽河原。時間同河水逝去,岸邊觀客亦趨增加。
  我硬闖的念頭欲加強烈,換衣眾的糾纏越是緊黏不放。可為何某些觀客一看到我,立馬捲起袍袖加入戰局?
  「我真的不是來這裡打架——」撕聲力竭辯解換來的是狂戰士的圍攻,腦袋化為一片空白。奪衣婆不愧為河畔搶衣第一把交椅,一手黏上衣領當下就被搶去一條袖子。
  甩開,趕忙套回被脫去半邊的白袍,我對著紅花岸喊問:「有誰認識一位:毛色土黃的狐小姐嗎?」

  花海中的觀客們面面相覷、交頭接耳,或用著鄙視的目光瞄著我。一位不久前一馬當先衝下來想要揍我的觀客成了落湯雞,他一邊滴著水珠怒指憤說:「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到這個地方來就乖乖換上白袍就對了!」
  「真的沒看過嗎?」轉身避開了奪衣婆的突擊,我一手死抓衣襟,一手忙著描繪:「就是——雙眼是很漂亮的金色,可是鼻樑黑得有點髒髒的感覺,不過不是真的髒,視覺上而已啦。」

  「——嚇!」許多觀客倒抽一口氣,咬耳朵、指指點點,一位距離我比較近的逝者跟隔壁的對談飄入我耳中:「這傢伙如果認識菲小姐怎敢如此妄言?」
  「啊對對,就她,」我趕忙招手引起那位仁兄的注意,「可以幫我個小忙,找她來嗎?」
  「——嚇!」觀眾又同時倒抽一口氣,而那隻溼答答的落湯雞愈趨狂怒,「你對白小姐的無禮帳我們還沒算完,你還想染指菲小姐。小心我再讓你死第二次!」
  我喃喃提醒:「——我連第一次都還沒有死。」而且誰會想染指她啊?
  此時落湯雞身旁一位看起來很興奮的靈魂發話:「欸欸,乾脆請菲小姐來對付這個無賴怎樣?」
  另位一臉困擾的靈魂恍然大悟似地,以拳擊掌心附議:「是啊,憑菲小姐的能耐,馬上就能讓這人死上七七四十九遍萬劫不復超生的。」
  落湯雞斷然拒絕:「不行,我要親手把這混蛋送到這裡第二次。」
  請等一下……就說了我還沒——

  「——嚇!」第三次的驚愕,全場轉為靜默。
  我突然取回了剛到此地的恬靜;對,粉紫相間的穹頂、絢光耀目的川流、生意盎然的花草、有時呼呼打得臉側生疼的強風。與剛開始不一致的是:對面岸上人滿為患,加上現下死寂的空氣。
  小腿肚冷冽的河水,使我疲憊感忽地湧上。吸滿汗水的毛髮在風的吹拂下,感到一陣惡寒莫名。話說回來,奪衣婆打從何時開始就不急著想剝光我,反而變成一位觀客了?

  「許久不見,好生無恙?——是這樣說嗎。」
  光聽到聲音就可以想像得到她現在掩嘴偷笑的表情。
  側頭看向自己下游的影子,他們口中的菲小姐百分之三萬五已經站在我後方;一點也不意外。
  「我覺得可以。」我維持背對,從白袍下的裏衣中掏出一只絨布包。
  「哇——你學了新東西的樣子呢。」話中訝異極其之做作,「叫做那個什麼……合氣?我看過的樣子。」
  我嘆氣,「我不是來這裡玩的。」
  「但我在旁邊看你很專心在打架上?」她質疑。
  「那是誤會,好嗎!」
  「閉嘴,做就對了!」攻擊的氣息襲向右手,我在手腕未被抓死前順著她力量一抽轉身。兩人身周劃出由水構成的大圓。
  時間點抓得很好、很成功!然後我被自己的手給控制住了。
  觀客群發出歡呼,對我三秒內敗陣感到十分痛快。
  「嗯——」她發出興致濃厚的沉吟聲,「我果然看過呢,而且,我還學過。」
  靜默。
  下腰的視界內僅有紫幕星空點點、她俯視的傲然睥睨、言談中的美麗利齒。
  「除了換上白袍之外,所謂的三途川啊——身體一旦浸到河水,靈魂也會被永遠禁錮在這個世界吶。」只要她現在將我抵在自己身體中心的手往下一放,我二話不說,立刻完蛋的意思。
  週遭的靈魂不斷慫恿勸說鼓勵菲小姐馬上給我死,落湯雞摩拳擦掌等著送我上西天第二次,要剝光我的衣服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可是奪衣婆他老人家早跑去幫白骨小姐的忙了。
  哎呀……雖然這邊的環境感覺很棒,但我實在是不急著來這,卻在這位菲小姐的控制之下又不得妄動。

  狐尾、狼尾、馬尾,三尾如蜻蜓般,在川面點起屬於它們各自的漣漪。
  「你一直不起身,是真的很想在這裡住下來就對了?」菲小姐詫異。
  腰一挺,我站穩身子回答:「並沒有!」
  彼岸傳來的怨嘆失望此起彼落,我低語回應:「請不要急著讓我掛掉,感謝配合。」
  我將左手的絨布包拋向菲小姐,她劍指一指穿過布繩,再度故作驚奇,「哎,這是?」
  反正裡面是什麼不重要,「對,不重要。我要快點走了。」我揮揮手,朝人界的方向邁步。我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各方面意義上都得這麼做。

  「自古有云:得罪小姐還想跑吶。」她把我叫住,我翻動冥河的雙腿自然地停了下來。
  其實沒有這句話的。我在心中反駁,「莫名奇妙,你說我得罪誰……
  此刻耳尖上多出肉球的觸感,霎時間轉為巨力拉扯!「啊痛!耳朵、別、白痴!Ouch!」
  ……
  是指白骨小姐,別稱白小姐的事情。
  在良心譴責下再一次向她鄭重道了歉,途中菲小姐不時用戲謔的口吻介紹我是個多麼傻蠢笨呆集結眾多負面形容詞的一個人。而白小姐用著指節磨著下顎骨點頭。拜託不要對方說什麼就全盤接受啊。
  面前號稱十美女的其中一隻狐狸精怪與一架白骨有說有笑。呃,視覺上不太能適應。
  關於十美女,菲小姐原被稱作狐精小姐,後來因其暴力傾向之故,大家便迅速改口了。
  「嗯——我覺得狐精小姐挺好聽的啊,」她看著地面滿開的彼岸花朵,惋惜:「為什麼不這樣叫了。」
  我不便當場戳破狐精兩字中可能隱含的負面意義。
  ……
  「這裡也很熱鬧呢。」我遲疑,「感覺不會無聊的樣子。」
  菲小姐不知所以地盯向我,笑了出來,「平常沒這麼熱鬧啦哈哈,」她像拍小狗一樣拍了我一下腦袋,「這次一半是多虧你囉。」說完指著我身後。
  不看也感受得到背後無窮盡的怨念;這裡並非任人自由來去的觀光景點,我不過一時狼假狐威,實在不該久留下去。
  不捨,卻非走不可。沒錯,我得走了。

  「要來的機會很難得啊。」我拉起白襟,問:「這個要還給你們吧?」
  正當要卸下這份死亡象徵時,菲小姐滑進我身前,對衣襟一提,我又穿上了白衣。
  「你這顆腦袋能活到現在真的有問題,你以為能撐到現在是因為什麼?這身白袍啊,蠢耶——」她回首聳肩對白小姐擺出「你看我說這傢伙很笨沒錯吧?」的表情,後者咯咯笑著回應。
  這身白袍又是什麼來歷?我仔細檢視自己與面前的兩套白袍,沒有差別。
  「死後世界也是有身分之別的對吧,」菲白兩人相視而笑,「從衣服就能看得出來。」
  直覺使我不想了解。
  輕柔的聲音直至腦海:「狼先生,嘻,其實是狼小姐才對。您獲選這世界的第十一位美女。資格跟白袍是菲小姐費了不少功夫弄到手的。她將白袍托付予我在您來時為您換上……嘻,對……」
  從體態中看得出屬於婉約派的白小姐快支持不住了。反觀菲小姐——
  更是早就失態地捧腹大笑。
  我將臉埋在掌心之間,雙腿無力地蹲下。
  「——我要趕快回去了!」已經拖很久了!

  ※※※

  冥界是如此比想像中充滿生氣。不論對要享受永恆的寧靜、樂於追求喧鬧的人來說都是個好地方。
  被群眾不友善的目光送上人界側的岸邊。躊躇,再回頭看最後一眼?不,我的表情因為忍耐變得相當難看。所以……

  此時,風將白袍吹得鼓起,也為我拭去眼角幾近潰堤的淚腺。
  無預警一道水箭溜過白袍隙間,劃斷我裏衣的腰帶!撈起掉落的眼鏡,回身嗔視、指著冥河中心,我想用偽造的穢語——最終的防線,壓抑某份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心情——
  她一手置於吻側,拉長嘴喊叫:「這招踏水成箭,等你過來我再教你——」

  瓦解。
  哭腔讓聲音變得模糊不清,「——所以我才會說『我要快點走了』啊……」
  這渾蛋在這種時候都還盡說些廢話刺激我。為什麼妳在那……又為何我屬於這一側?

  『菲小姐飄逸的神態、惡作劇得逞的嘴臉。
   在那冥界夜中紅瓣紛飛、三途川面幽光絢麗之極處。』

  融解寸前的最後景象。

  我的精神,無法再三支持、重述現在。
  腦內矛盾互擊,火花幾近粉碎理智。
  哭喊、抱頭、發狂似地狂奔。
  逃向不想,卻不得不面對的現世。


  「背後……破綻百出唷。」菲小姐緩緩坐入河底,輕聲問著身旁的白骨:「奇怪,明明這麼多機會拉他下水作伴的?你看,像剛才那樣一踢,水箭就能直接貫穿心臟了。」
  白小姐低頭注視只剩半顆頭在水面上的狐精,輕喚著她的靈魂:「菲小姐……

  他最後的聲音,跟妳現在說的……不謀而合。」
  菲小姐不語,直凝望著眼前的水流。

  ※※※

  步行一段無法想像的距離,越過三途川吧。那裡將是生命洪流的匯聚之處,有充滿熱情的逝者居民,有老當益壯的奪衣婆婆……
  還會有在人生旅途中曾一度失去的故人們。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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