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微小說】艾什瑪輸贏

[狼狗傑]

　　七人古墓探險團最後的成員雷莎．阿里木坐上賭桌，抄起桌上七顆骰子。此前她六個同行夥伴都輸給惡魔艾什瑪，各人被禁錮在賭桌旁的一個個透明方塊，由十二道光線構成的結界空間裡，恰似六塊大骰子。
　　彷彿要為自己打氣，這位五官深邃的哈薩克女人對坐在賭桌另一端的紅色惡魔說：
　　「我和你賭命。我贏了，你的命就是我的。我輸了，任你處置玩弄。」
　　惡魔聞言噘嘴獰笑。他是一個山羊頭惡魔，但毛髮稀疏，赤裸的全身包含那張羊臉，都是幾乎無毛的紅色皮膚，像沒有皮，就露血肉在外面，只有下巴垂著一撮分叉骯髒的灰白色山羊鬍，看著煞是詭異。在波斯拜火教傳說中，他是「此世全部之惡」安哥拉．曼紐的六大手下之一；在所羅門七十二柱魔神名單裡，他名叫阿斯摩太，被描寫成三頭怪：羊頭、牛頭、女人頭。但這些傳說形象，都跟雷莎眼前的羊頭紅膚裸男有些差異。
　　「別急，我先骰，讓妳有點希望。把骰子給我，」艾什瑪向雷莎伸手，示意雷莎把骰子先交給他。雷莎冷靜地把拳頭伸過去，在惡魔手心上空鬆手，讓七顆骰子落入惡魔手中。
　　惡魔握緊骰子，準備要向賭桌投擲的時候，突然爆炸。
　　他是真的整個身體爆炸，但爆炸沒甚麼衝擊波，也沒有甚麼肉體殘渣濺到雷莎臉上或桌上，就是強烈的火光與黑煙，還有一陣爆風，把雷莎的長髮吹得亂飛一陣。
　　雷莎面無表情，任亂髮隨風拂她一臉，彷彿早就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關著其他六名夥伴的光邊結界突然消失，原本緊貼六面透明阻隔蜷縮的六人紛紛摔倒在地，姿態各異，等他們回過神，才看見原本站著惡魔的地方跪著一個焦屍般的類人物體，頂著一顆烤羊頭，羊頭還燒紅半邊，像火山熔岩。
　　艾什瑪現在動彈不得。
　　第八名光頭男性夥伴是個黑人，頂戴紅色庫菲帽，從一片黑暗裡蹦出來，滿頭是汗，手裡還捏著捲成一卷的神秘經卷，似乎是鼓起極大的勇氣，才敢對烤羊頭甩甩手裡的經卷嗆聲：「我還以為這東西沒效，沒想到有效，」然後攤開神秘經卷，塗抹聖油一般地去抹烤羊頭的臉。雷莎把地上的三粒骰子（其它四粒不知道哪去了，可能炸碎了）都收入口袋，看到黑人還在抹，便拉住黑人一隻手，說：「走啦！唸過還抹，再抹也只能逃四年。」
　　「什麼，只有四年？」黑人驚叫。
　　「七顆骰子剩三顆，七神只承諾四年。」
　　「喵咧難怪拜火教會被我們阿拉打敗。只給我們四年躲惡魔——」
　　「先逃出這裡再說，」雷莎堅定地牽拉黑人夥伴，帶他跟隨其他爭先恐後逃出去的團員，跑出這該死的石室。
　　而艾什瑪仍跪在原處。一滴油脂從他下巴燒焦的鬍毛滴到地上，發出燒灼石地沙塵的滋滋聲，惟他動彈不得，只有一雙帶橫線瞳孔的眼睛能稍微轉動。

※
　　四年過去了，就像當年古墓裡莫名消失的那四枚骰子，在上海一間租房裡，當年古墓探險團中一對漢人男女情侶正在吵架。女方大罵男方是酗酒賭鬼。男方氣得就要再度揮舞他的雙手與拳頭向女方臉上呼巴掌與連續拳擊。女方開門要逃出去，卻被門外一個人影雙手並用地推回室內。
　　大門關上，追打女人的男人也摔倒在地。男人和女人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走進門裡的人有一雙黑蹄。仰躺的女人恐懼地瞪大雙眼，俯臥的男人則勉力抬臉，看見一隻全身黑毛的怪物，雙手有爪，還頂著一顆黑羊頭。
　　「你是誰？」男人大吼。
　　「艾什瑪，」羊頭低沉的嗓音帶著笑意說。
　　「誰？」男人沒反應過來，這反應倒引得自稱艾什瑪的怪物哈哈大笑。
　　「也是啦，我都換了一個面目，也難怪你們不認得。你們不認得無所謂，因為你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
　　「阿胡拉．馬茲達！」女人突然大聲喊道。
　　「......妳現在是在向善神祈禱嗎？」惡魔不屑地低頭看仰躺在地的女人。
　　「瓦胡．馬納！」女人繼續唸誦：
　　「阿沙．瓦希什塔！
　　赫沙特拉．瓦伊里亞！
　　斯彭塔．阿爾邁蒂！
　　胡爾瓦塔特！
　　阿梅雷塔特！」

　　「怎麼可能？妳居然能背出七神的名字？」艾什瑪有時間驚呼，但沒時間撤離這三房一廳。空中出現七顆光點圍住惡魔，把站立惡魔困在一座透明三角錐柱裡。
　　「阿胡拉．馬茲達！」女人繼續對透明柱體誦唸：
　　「瓦胡．馬納！阿沙．瓦希什塔！赫沙特拉．瓦伊里亞！
　　斯彭塔．阿爾邁蒂！胡爾瓦塔特！阿梅雷塔特！」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終於能再爬起來的男人對著女人大吼：「妳又在唸什麼？」
　　女人不理他，繼續唸：「阿胡拉．馬茲達！」
　　「阿泥馬！」男人又舉起拳頭。
　　大門被踹開，雷莎．阿里木和戴紅庫菲帽的黑人睽違四年再度現身。他們把準備再搞家暴的男人再次壓倒在地，任男人大吼「你們在幹嘛？你們怎麼會來？」等女人把波斯七善神的名號唸滿三遍，眾人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你個傻蛋！」黑人用力巴漢人男的頭，說話打個頓點就巴一下：「你揍下去，那個惡魔就會繼續害你。你的女朋友、是在、救你啊！」
　　「現在趕緊收拾行李跑路，」雷莎對唸完咒軟腳跪在地上的女人吩咐道：「只要離開這裡，你們就能再躲艾什瑪七年。」
　　「七年之後呢？」女人問道。
　　「再唸一次咒語嘍，不然就把魚的肝和心臟燒成灰拿來驅魔，艾什瑪就怕這個。」
　　「那個什麼愛死媽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終於被放開的漢人男在地上盤坐起來，邊伸展筋骨邊問。
　　雷莎翻了翻白眼：「你是真忘了？就我們在波斯古墓遇到的惡魔啊。」
　　「又是他？可是顏色不一樣啊。」
　　「奇怪了，你這輩子是見到過幾隻羊頭怪？看到羊不會想到是他啊？」
　　「上次看到他沒有毛啊！」
　　「總之，」雷莎壓抑滿腔怒火，催促還在抬槓的男人說：「你們快去整理行李，現在逃命要緊，快！」

　　當黑人幫漢人男女整他們的行李，雷莎走到困住艾什瑪的透明結界前，對他說：「你現在有毛比較好看呢。怎麼樣，要不要把命交給我？畢竟我贏了你兩次。」
　　結界裡毛茸茸的羊頭怪只是噘嘴，對外頭的哈薩克女人憤怒地齜牙。
　　雷莎壓低聲音，對齜牙的羊頭惡魔悄然低語：「不然我們把那個上海猴子獻祭給你，如何？他每天喝酒、賭博、打女人，你不是最喜歡這種祭品嗎？」
　　艾什瑪闔上嘴唇，顯然正在思考，然後獰笑起來——有毛的山羊臉，笑起來真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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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 #Infurnity2024
官方網址：　https://infurnity.com

改編自夢，經 @空 與 @BGs 指正修改成篇
https://www.plurk.com/p/p27rku

[狐鬼瀟湘]

傑這篇氣氛相當不錯，
但只是唸頌名號就有這種效果……感覺相當微妙。

相對於言語、文字、名稱的力量，
索羅亞斯德教概念中，驅逐邪靈的力量應該來自於「潔淨」，
是一連串不斷捨去污穢的日常行為，
如果改成拿出用太陽光點燃的蠟燭，說不定更合理一點。

順勢補上參考資料：https://iranicaonline.org/articles/cleansing-i

[狼狗傑]

傑這篇氣氛相當不錯，
但只是唸頌名號就有這種效果……感覺相當微妙。

相對於言語、文字、名稱的力量，
索羅亞斯德教概念中，驅逐邪靈的力量應該來自於「潔淨」，
是一連串不斷捨去污穢的日常行為，
如果改成拿出用太陽光點燃的蠟燭，說不定更合理一點。

雖然說改編自夢，不過夢裡的山羊惡魔是無名的，漢人女生誦唸的七神名號也不是波斯七神（可惜我忘了夢裡的女生到底都唸了些什麼名字）。
既然我背離夢的原貌，附會波斯惡神與善神，確實也沒什麼理由堅持保留夢裡誦唸七神名號就能困住惡魔的情節（連困住惡魔的立方體都為了呼應七神被我改寫成有七個頂點的三角錐柱）。
只能說有動力的話我會再作改寫的

[Blizc&Champi]

要素讓人感覺在看一齣電影的預告剪輯：總是冷靜有辦法的主角、尊崇古法的黑人、和刻意作死的黃種男性（??
尤其黑人巴頭的節奏很帶喜感，把不到妹妹就巴投（×

雷莎兩度面對艾什瑪，也靠暗藏的手牌贏了兩次
最後出賣黃男的交易（雖說對方完全是咎由自取）懸而未決，兩位或許真成為了共謀者，後續的合作似乎會很刺激愉快
莫非雷莎在當初對賭（炸爛對方）的時候就有意放水嗎（腦補

在龍與地下城遊戲中，一整組的骰子確實有六種樣式，數量總計七個
恰好和隊伍的七人，與禁錮的六個方塊的描述契合，不知狼傑是否有意為之

而四年後的時間點，剛好是其中四人再遇艾什瑪，就像是在透露能保全骰子的成員，才能夠和艾什瑪再無牽扯。
雖說去解讀深究這場夢境內容的自己，似乎是不免穿鑿附會

[狼狗傑]

要素讓人感覺在看一齣電影的預告剪輯：總是冷靜有辦法的主角、尊崇古法的黑人、和刻意作死的黃種男性（??
尤其黑人巴頭的節奏很帶喜感，把不到妹妹就巴投（×

雷莎兩度面對艾什瑪，也靠暗藏的手牌贏了兩次
最後出賣黃男的交易（雖說對方完全是咎由自取）懸而未決，兩位或許真成為了共謀者，後續的合作似乎會很刺激愉快
莫非雷莎在當初對賭（炸爛對方）的時候就有意放水嗎（腦補

在龍與地下城遊戲中，一整組的骰子確實有六種樣式，數量總計七個
恰好和隊伍的七人，與禁錮的六個方塊的描述契合，不知狼傑是否有意為之

而四年後的時間點，剛好是其中四人再遇艾什瑪，就像是在透露能保全骰子的成員，才能夠和艾什瑪再無牽扯。
雖說去解讀深究這場夢境內容的自己，似乎是不免穿鑿附會

看來我是真的很適合給電影剪預告片啊，不然發展完整故事的能力是堪憂的（
然後黑人巴頭那段我是真的有想到「把不到妹妹就巴頭」哏（爆

我對龍與地下城規則一無所知，所以七個骰子什麼的，我完全不知道
太多劇情安排我是自己都沒想那麼多，不過我沒想讓雷莎放水；他們可能一輩子也沒辦法完全擺脫惡魔，只能不斷用各種手段延後受害時間（夢裡是真的有要一直逃到死的意味）。
感覺自己還擺脫不了御都合主義的拙劣技法，又沒辦法清晰展現創作意圖，其實有點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