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月24日,也就是聖誕節前夕,俗稱「聖夜」。
每到這一天,城鎮都會舉辦盛大的慶祝活動,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廣場的正中央出現了一棵巨大的「聖樹」,上頭用五顏六色的彩球和鈴鐺做了裝飾。抬頭望去,還能看見樹頂上有著一個有著金邊裝飾的透明五角星。聖樹的周圍則擺滿了許多用緞帶包裝起來的禮物盒。
——今年也搞得很盛大呢。
披著深紅色毛絨披肩的白櫻一邊打量著聖樹周遭的裝飾品,一邊小聲地說出了心聲。
以往這種活動,自己都是沒什麼興趣參加的⋯⋯畢竟人潮實在太多,自己又很討厭人多吵雜的地方。
「要不是小椿自作主張,擅自替我報名了今年的『聖夜守夜人』,我還真的不太想出現在這裡。但畢竟是小椿的要求,我也沒辦法拒絕⋯⋯」
白櫻在心裡嘟囔著。
「聖夜守夜人」,原本是指在聖夜時於城鎮巡守,為人們祈福的神聖職業。而如今則變成了在聖夜慶典期間向居民們分送禮物、協助慶典進行的工作。
聽說以前的聖夜守夜人都是聖靈教會選拔出來的菁英神官擔任的⋯⋯但現在則開放一般民眾報名,只要報名成功並能通過訓練,就能擔任當年的守夜人了。
——講白了就是義工嘛。
白櫻一邊想著,一邊又打量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用金屬扣固定住的深紅色絨毛滾邊披肩。一件左側紅色、右側白色,袖口帶有毛絨的長外套。一件深棕色的長褲,以及銀白色的硬質靴子。
這是魔導公會的友人哈那送來的禮物,說是為白櫻量身打造的「守夜人」裝扮。
雖然哈那當時在信上表示他自己也會參加今年的聖夜祭,但白櫻已經在祭典會場四處打轉了好一陣子,卻還是沒看到他的身影。
「白櫻,你來得真早啊。」
從背後傳來了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白櫻轉過身去,就看見一隻左眼戴著眼罩、右耳下垂、穿著紅色毛絨斗篷的犬獸人——哈那,他扛著一柄長杖,慢悠悠地朝這裡走來。
「是你來得太晚了啦。」白櫻馬上反駁了哈那。哈那只是聳了聳肩,然後將手上的長杖遞給白櫻。
「這是要幹嘛用的?」白櫻接過長杖,長杖的頂端呈螺旋狀,上面吊著一個散發出微弱藍光的方形提燈。
哈那歪著頭,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當然是守夜人的提燈啊,不然還能是什麼?」
「⋯⋯也對喔。」
這支燈杖幾乎和白櫻差不多高。白櫻一邊觀察著燈杖,一邊向哈那詢問:「不過,這個燈也太不亮了吧?而且光還是藍色的⋯⋯」
「那個啊?那是因為這個提燈裡放的不是燈芯和燈油,而是把冰霜礦石——一種只能在嚴寒地區採集到的,內含冰屬性魔力的特殊礦石——研磨、加工後,再施以⋯⋯」
「停——!先給我停下!」聽到哈那的語速開始變快,白櫻立刻叫停了他。一旦哈那進入「解說模式」,不講個兩小時是不會停下的。
白櫻回想起了前陣子向哈那請教了一些關於魔法的事情,結果被迫聽了將近三個小時的基礎魔法講座⋯⋯說是講座,但其實只是哈那以超快的語速敘述了大量關於魔法的理論與研究。想當然,對魔法一竅不通的白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以結論來說,這就是一支冰屬性的法杖。我可以就這樣理解吧?」
「嗯,就是這樣。理論上藉由這支燈杖和你身上的衣服⋯⋯能讓你也使出冰屬性的魔法,要試試看嗎?」哈那用手指敲了敲提燈,淡藍色的光芒稍微變亮了一點,還能看見細小的雪花從提燈的邊緣落下。
「怎麼做啊?就跟我平常用火一樣嗎?」白櫻納悶地看著提燈。哈那點了點頭,回答:「嗯,你就把燈杖拿在左手,然後讓魔力流向左手吧。」
「好喔,我試試看⋯⋯」
握緊燈杖,將自己的魔力流向左手⋯⋯為了避免一個不小心放出火焰,白櫻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魔力。魔力透過燈杖傳遞到了提燈,接收到魔力的提燈發出了比剛才更亮的淡藍色光芒,而提燈邊緣也湧出了大量的雪花。
「喂,灌太多魔力了啦。」哈那撥開灑到自己頭上的雪花後說:「你的控制力怎麼跟希那一樣差啊。」
「唔⋯⋯抱歉,就太緊張了嘛⋯⋯」
「你還是別特地輸入魔力進去好了,我怕你一緊張會直接引發雪崩⋯⋯總之你別想太多,自然地讓你的魔力流動就好。」
「好啦⋯⋯話說,你的眼罩是不是跟平常不太一樣?」白櫻有些沮喪地回答,然後試圖轉移話題。哈那摸了摸眼罩,有點得意地說:「是啊,你看出來啦?」
「畢竟我要迎合聖夜的氣氛嘛,用平常那幅就太煞風景了。」
哈那今天戴的眼罩雖然和平常使用的那幅一樣都是黑色底色,但上面繡的圖案不同於以往的金色圖騰,而是類似於雪花的淡藍色圖騰。眼罩的邊緣也做了冬青造型的裝飾。
「可不只眼罩喔,看看這個。」一邊說著,哈那一邊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白櫻這才發現,哈那裝飾在尾巴上的紅寶石珠鍊,變成了一個水晶雕製成的約手掌大小的雪花結晶。
「你還真的是樂在其中欸⋯⋯」
「我雖然喜歡待在室內,但不代表我討厭室外活動啊。」哈那露出微笑,「好啦,我們該出發囉。『蒼燈守夜人』先生。」
「什麼蒼燈守夜人啊⋯⋯嗯?出發?你也要跟我一起去嗎?」
聽到白櫻懷疑的口氣,哈那理所當然地回答:「那當然啊,因為我也是守夜人⋯⋯這樣說不太對,應該說,我是蒼燈守夜人的『幫手小精靈』喔。」
「⋯⋯啊?」
向聖夜慶典的工作人員領取了用來發放給市民的禮物後,白櫻和哈那開始了沿路發放禮物的工作。
「謝謝守夜人哥哥!聖夜快樂!」拿到禮物的貓獸人小女孩露出了笑容,開心地向兩人道了謝後,快步跑回了父母的身邊。
白櫻注視著小女孩一家人的背影,看著他們逐漸消失在人海之中。
「⋯⋯哥。」耳邊突然傳來了某種聲音,似乎是在呼喚自己,但白櫻並沒有理會。
「守夜人大哥哥?你還好嗎?」
因為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白櫻低頭去看,才發現有兩個人類的孩子站在自己腳邊,有點驚慌地看著自己。
「⋯⋯嗯?喔喔,抱歉,我剛才在想事情⋯⋯」白櫻這才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你們也是來領禮物的嗎?」
「對!」左邊的男孩高興地舉起了手。白櫻轉過身去,從白色的巨大布袋裡摸出了兩個用緞帶包裝起來的禮物盒,遞給兩個孩子。
兩人接過禮物盒後,開心地跑開了,直到馬路對面才轉過身,向白櫻揮手致意。
「你怎麼啦?在發什麼呆?」
聞聲望去,白櫻看見了正在用魔法和小孩子們嬉戲的哈那。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咧,這是在搞什麼?」
「哈那哥哥,再變一次剛才的魔法好不好!」「我也要看!」「再一次!再一次」
哈那還來不及回應白櫻的疑問,聲音就被孩子們的呼聲淹沒了。眼看著這樣也沒辦法繼續對話,哈那靈光一閃,一把將白櫻拉到自己身邊。
「各位乖孩子們,因為今天是聖夜,真正的守夜人哥哥要為大家祈福喔!大家快靠過來喔——。」哈那突然提高音量,向聚集過來的人們喊話。
「喂!你在胡說什麼東西啦⋯⋯」白櫻壓低聲音問,哈那沒有回答,只是推了白櫻的背後接著說:「就替大家做祈福而已,在教會訓練的時候有學吧?好啦快去吧,『蒼燈守夜人』大人。」
被推到人前的白櫻有點手足無措。但想著只要表演就行,於是他做了個深呼吸,接著對著人群說:「好——大家注意看我這裡!」
「呃⋯⋯咳咳,因為今天是聖夜,所、所以就讓我來替各位⋯⋯替各位獻上祝福!」白櫻有點結結巴巴地唸出了在教會接受訓練時學到的禱詞:「所以⋯⋯呃⋯⋯『願聖靈與汝同在,願聖夜的奇蹟降、降臨於此』!」
語畢,白櫻舉起燈杖,讓魔力流向頂端的提燈。接收到白櫻的魔力後,提燈發出了蒼藍色的光芒,還有雪花伴隨著光芒一同灑下。
站在白櫻身後的哈那悄悄地朝著提燈吹了口氣,潔白的雪花霎時散發出淡淡的七彩光芒,就像童話中的星辰碎片從天而降一般。
幾個小時後,由於禮物發放完畢,於是白櫻和哈那回到了大廣場。將裝禮物的布袋交還給工作人員,並和對方寒暄了幾句後,兩人就離開了大廣場。
「呼⋯⋯累死我了⋯⋯」白櫻一邊走一邊伸展著身體,而一旁的哈那則將某個東西遞到白櫻面前。
白櫻定睛一看,才看出那是個約手掌大小、包裝得很精緻的禮物盒。
看著一臉狐疑的白櫻,哈那二話不說地將禮物盒塞到他的手裡,接著說:「送你的聖誕禮物,今天辛苦你啦,『蒼燈守夜人』大人。」
「喔喔⋯⋯」看著手中的禮物盒,白櫻露出了微笑,過了一小會才開口:「謝謝你⋯⋯不過,應該不是你從剛剛的禮物袋裡摸出來的吧?」
「別把我說的像小偷一樣好嗎?這是我自己做的啦。」哈那邁開腳步,走了幾步後,轉身看著白櫻,緩緩地開口:「⋯⋯祝你聖夜快樂,我的朋友。」
「⋯⋯什麼啦,搞得這麼肉麻!」白櫻走上前拍了哈那的背一下,哈那卻笑著說:「什麼肉麻,我可是坦率地在表達自己的心意欸。」
「好啦!謝謝你,我會愛惜的。」
「你要是不愛惜的話我就會再找你來當新魔法的白老鼠的。」
「喂!不是才剛說我是朋友嗎!」
「啊啊!終於找到了!哈那!白櫻!」
兩人一邊拌嘴一邊走著,突然聽見背後傳來呼聲。回過頭一看,是哈那的弟弟,希那。他朝兩人揮著手,像是在說「看我這裡」。
「哥哥,終於找到你了!」跟在希那背後的則是白櫻的弟弟,黑椿。
兩人一同跑了過來,希那一邊喘著氣一邊說:「真是的⋯⋯你們怎麼走得這麼快?我們剛才去廣場都找不到人耶。」
「因為禮物發完了,所以我們就先撤退啦。」哈那聳了聳肩。
「哥哥,當守夜人好玩嗎?」黑椿勾住白櫻的左手臂,帶著笑容問。白櫻則用右手用力地揉了揉黑椿的頭頂,回答道:「嗯⋯⋯算很好玩吧。」
「欸嘿嘿⋯⋯那就好!」
黑椿的尾巴快速地擺動著,並用頭鑽了鑽白櫻的手臂。
「對了對了,黑椿,基爾先生不是交代了我們什麼事⋯⋯什麼事來著?」和哈那拌嘴到一半的希那突然話鋒一轉,歪著頭向黑椿詢問。
「對喔,差點忘了。基爾先生和柏爾斯特先生說要開聖夜派對,哈那也要一起來嗎?還是說魔導公會那邊還有事?」
哈那看著自己那位雙眼放光、快速搖著尾巴的弟弟,攤了攤雙手回答:「我也參加吧,畢竟我也還沒吃飯,而且我們家的貪吃鬼看起來也很想去呢。」
「嗯!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
於是四人結伴向刺客公會的大樓走去。
——祝你聖夜快樂,我的朋友。
看著走在前方的白櫻,哈那露出了微笑。
[小說] 2023年聖誕節紀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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